生于土还于土蜕变成蝶 ——长篇小说《偏西的太阳》读后
生于土还于土蜕变成蝶
——长篇小说《偏西的太阳》读后
陈与
2019年1月,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重庆作家张儒学的长篇小说《偏西的太阳》,已全国上市。这部关注农民生存状态的乡土作品,正是国家“推进城镇化建设,精准扶贫,消灭贫困”十三五攻坚计划的组成部分。因此,当农民工转为城市户口之后,失去土地的他们,没有高学历和高技能的他们,那么,繁华城市以怎样的心态,或以怎样的理解万岁接纳他们?
主人公刘大田是一个朴实憨厚、没有文化,但心地善良的山乡庄稼汉。他表面上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挂着爱憎分明的镜子,他爱帮助邻居,凭着能拿高工分的声誉,赢得村民们的众口好评。当然,在好评声里也有嫉妒和嫉恨的恶语中伤,他不理会,他关心的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的单身汉生活。他居住的小土屋,紧挨邻居张桂兰的家,有夫之妇的张桂兰,貌若天仙,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丝毫不影响刘大田的单恋。当单恋难以摆脱纠缠,幻化为性情中的心灵暗喻,刘大田的眼神暧昧,面容焦灼、肢体招摇,都在明确告诉他痴迷不悟的程度。不做任何解释的他,在单恋的生活中张儒学的作品,他平淡,跌落,光荣,屈辱,坠落,灿烂,梦想。当张桂兰求他把去果园的名额让给丈夫王大明,刘大田这才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并爽快答应此事,弄得队长和村民们大惑不解。
有初中文化的王大明,在山乡是文化人,他把果园经营得风生水起,使张桂兰的家庭经济得到改善。但王大明不知道是刘大田让出的一条大道,他反而认为自己是有能力有文化的结果。因此,王大明到处找刘大田的碴子,到处刁难刘大田,使张桂兰心如刀割。为了弥补对刘大田的亏歉,张桂兰把妹妹张玉娟介绍给刘大田做了媳妇。但是,有文化的张玉娟骨子里向往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城市生活,她虽与刘大田结为夫妇,但“身在曹营心在汉”。
因发生了意外事故,刘大田来到县城打工,在建筑工地开挖土石方。由于他肯出力,肯流大汗肯吃苦,被工地老板相中,提为包工头。这不大不小的“官老总”让他风光一时,为了满足虚荣心的需要,他在县城美容美发店租一个女人回到山乡。但好景不长,也许他的文化不平不高的原因,也许是他情商或智商的因素,他放弃了县城里的生活,而他的妻子张玉娟在外寻到了新欢……在县城里,他想自己的小土屋,想山乡蛙鸣,想走出山乡又回到山乡的张桂兰,正如一首歌词那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美国诗人弗罗斯特说:“人的个性一半是地域性。”这就是说,朴实的山乡是一个人性格的形成至关重要,它是源泉力量的精神堡垒。一个人生在山乡,就被打上山乡的印记,他会带着山乡的地方习气和安身立命的气韵味道,在为人处事中决定他的人性情趣。不管在任何地方,只要有山乡气息的土壤,他就有自己的文化体系,有自己相对独立的坦然面对,共同实行的乡规民约,世代相传的家规礼仪,都会在他身上留下山乡的地域印痕。
所以,魂归山乡或命中注定是刘大田恒守的一片净土,仿佛是老窖酒中的丰盈西沉。当他回到山乡承包了鱼塘,但山乡却在凋落花谢,年轻壮汉和面若桃花的女子都外出打工了,留在山乡的只有老人和读书孩子。这时的山乡,没有卷起裤脚下田赶牛的掌犁雄姿,没有栽秧挞谷的劳动竞赛,没有在白云苍狗下看云舒云卷的浪漫主义,没有拿起手电筒身背竹篓捉黄鳝的月朗星辰,更没有喝着包谷酒划着醉拳的皓月当空。他只有回到自己的小土屋,才是他粘稠缠绕的蛛丝路口,耐心守候的岁月。
即使山乡的花朵凋谢,枝蔓横延,山乡诞生的一棵草也是刘大田的体温,像雾上的光,修行的雾。当山乡摇曳一朵花就是刘大田的心灵叙述,宛若山乡的生命繁衍,幽远而偏僻,泥土而本能,抗拒而容纳,自然且顺然,人性而神性,鲜活且灵动。这是刘大田为何从县城返回山乡承包鱼塘的原因,让山乡听听他在县城的遭遇,品品他的酸甜苦辣,或大骂某些人的良心何在,或提起板砖发泄内心不满。那么,只有山乡才是刘大田的疲倦被子,盖上被子可以动怒发呆,可以困惑无助,可以对着影子拳打脚踢,可以通过窗口的光线,听虫子吃树叶的声音,听蛙鸣一次次鼓捣鱼塘。
作家出生在重庆山乡,生活在重庆山乡,小说主人公刘大田,他的身份无论怎样切换或穿上老总马甲,都有作家影子的色彩灵性,形成重庆山乡特色的价值信念,因而在表现手法上更加显得朴实,蕴藉、平和、从容叙事的风格,用平静的语调叙述山乡在历史变革中的牵挂情怀,用抒情笔调营造出山乡民俗,自然社会的经济状况,人文交流的生发和传承。以小见大,有起伏跌宕,有波翻浪涌,也有从容自信,娓娓道来的叙事传统。那种近与远,熟悉与陌生,执着与纠结,经验与教训,都在时间的刻度上留下印记,依然存在于我们的生活感知中,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对生活的感知和存在的拷问,比如在摄影中有反差越大,效果越好之说,《偏西的太阳》恰如其分地将反差运用起来张儒学的作品,让本土资源真实存在。
因此,小说《偏西的太阳》是作家自传体的标志,他的根据地在山乡,在山乡的小土屋,这是内在化的重要特征,渗透作家的生命之中。何谓内在化?就是被某种意念,意向或观念激活后聚拢起来,由原来的无序散乱状况变成有序的整体。即:“最好的形式是把人物状态发挥到淋漓尽致,主题凭借形式得到充分发挥,形式将主题表现出来。”比如秋夜沉郁,土屋坡丘,黄葛老树,藤蔓缠绕,残枝新叶。
面对孤寂的山乡,作家凄惶徘徊愁肠百结,不需要比喻形容,也不需要念白对应,山乡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在社会转型的复杂局面中,作家生活在其中,他的命运按照社会生活的原貌表现内心世界,用日常生活去反衬日常的苍凉,表面上平静如水,实际上内心里暗流涌动。因为现实处境给予他的压力和刺痛过大,他忍无可忍,没法再保持沉默,面对发生的一切,反映心灵真实与心理现实,共同构建内在化意识。
作家以内在化的精细写实手法,生动的人物刻画、激烈的矛盾冲突、复杂微妙的心理展示和人物对话,真实再现了山乡变化的社会生态,对人物精神世界的透视,对小人物的悲悯关怀,对生活的深邃思考,对日常生活的提取,富有生活气息的描写,逼真地再现了人情世故。其中,隽永的细节、故事的走向以及对社会现实的揭示,采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理分析、反讽式的叙述和整体性的隐喻结构,在幽默背后有忧思,残酷的背后有温情,绝望的背后有希望。
内在化的本土资源,是作家的救赎之途,也是清晰线路。小说《偏西的太阳》丰富多彩,是直接关系山乡的历史、地理、人文资源,并构成了山乡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借鉴民间话本、民俗文学和其他资源组成了伟大传统,有山乡的隐秘与生活的隐秘,让人回到熟悉的环境,在环境里的人生,映出社会形影?在内在化的本土资源中,有自身的秩序和规律,在现实情境之中,在社会共同体,实现本土资源的开拓发展。
通读《偏西的太阳》,也有瑕疵,虽是描写的重庆山乡,我不知具体方位,张儒学描写的山乡与我看见的山乡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我认为,王大明死于车祸的事情,交待不清,感到蹊跷。在小说结尾的时候,刘大田与张桂兰一块到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圆满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中国式的幸福婚姻,显得唐突,虽然小说开篇就做了铺垫。当张桂兰要与王洪结婚了,似乎触动刘大田的神经,有催促刘大田赶快出手擒获之意。当然,瑕不掩瑜,掩卷长思,仔细回味,农民工进城之后又返回山乡,这一进一出正是中国推进城镇化建设的重大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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