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人的角度说,批判儒家以及当今还存在的一些“腐儒”,
一是因为其中活跃在世面上的大部分人根本就是打着儒学的旗号进行敛财如何评价诸子百家,比如有的乱七八糟的“国学班”和“女德班”之类的东西。
二是历史上很少看到活跃的儒学分子真正的与时俱进,用发展的眼光将儒学和生产力的发展结合起来。基本处于抱残守缺的状态——并且在很长的历史阶段都是这样。
以上这一切跟孔子没有任何关系,他不需要为后人如何解读和利用他的言论负责。作为一个老师,他只需要对学生负责,而且可以说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做到了。
我个人是非常喜欢孔子的,但孔子却又不得不莫名其妙地背上很多锅,并且这些锅甩都甩不出去。从他自己的本愿来说,是从来没有也不会以”圣人“自居的,结果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被一众弟子捧成个”圣人“,也是哭笑不得。
1,孔子没有真正的著书立说。
《易传》和《春秋》是孔子仅存的传世作品,而且严格来讲前者是作注后者是编纂。至于被”儒家“奉为经典的《论语》,众所周知是孔子的谈话集录,其本人没有参与也无法参与编写,这就导致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他本人没有机会对其言论进行解释。
同样的,作为一个大学者和理论的开创者,孔子也没有留下著作对自己的思想进行系统性地提炼或总结,孔子本人的政治主张或许是旗帜鲜明的,但《论语》以及之后的儒家学说是不是他的那面旗帜是要打问号的。
这就很奇怪了,作为诸子百家里最能打的一家,其开山掌门没有留下任何纲领性的典籍,连”旧约书“这种级别的故事会都没有留一本,只能从徒弟们的只言片语里管中窥豹——我猜孔子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身后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摊子。
并且《论语》对孔子言论的记载几乎是无差别的,上课说的话记了,课后杂谈记了,气话玩笑话也通通都记了,甚至连他的个人兴趣爱好都记了。以至于很多句子起手”子曰“却根本无从判断其说话的情境和对象。而从其他更详尽的篇目中我们能够看出,主张“因材施教”的孔子说话时的情境和对象对于理解这句话是很有意义的。
由此造成了儒家学说解释权的混乱,孔子死后”儒分为八“,混乱的同时也给这个门派带来了生命力:从统治阶级的角度出发,没有被定义的东西用起来那叫一个顺手——这又延伸出我个人的一个推论,即孔子在世时不得志+追随者众多——>孔子本人很有一套,但那一套其实并不受当时统治阶级青睐。而其后世得到统治阶级追捧的原因,一方面是后来的时局不同了,另一方面是孔子的理论有很大的解释空间,为不同时期不同的统治阶级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是其他把话说死了的诸子百家所不具备的。
比如大家津津乐道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样的乍一眼看上去十分”封建腐朽“的言论。
这也意味着,儒学后来的善与恶好与坏都和孔子这个人及其本意渐行渐远了,孔子却又躲不开”始作俑者“这口锅。
本文以下的分析,也都是在其本人没有解释的前提下,我个人对其的一些粗浅的解读,一家之言,或有诸多纰漏。
2,孔子其人活得通透。
我们长期以来一直批判的所谓”封建礼教“确实是孔子学说的某种延续,但从《论语》里怎么也看不出来孔子是个形式主义的人。
虽然他一直在强调”必也正名乎“,可他真的那么在乎”名“吗?对于私德被黑成碳的管仲,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可见孔子比起管仲的”名“而更在乎其”实“。夸张点说,只要你的行为利国利民,孔子对你的思想是没那么在意的。
以相信《论语》为前提,会发现孔子的言论有颇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说上面关于管仲的评价,以及与阳货之间故事,用《论语》里面的其他理论是套不通的,尤其《阳货》篇,简直是孔夫子大型打脸现场。而这些段落往往成为后世儒家玩命粉饰的部分,以及反儒者玩命攻击的部分。
但结合一些其他的篇目,加上孔子”因材施教“的原则,我推测孔子从行为上应当是奉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所以会在同样的事情上给不同学生不同的建议,也会做出和自己曾经的某些说法看上去有矛盾的行为,简而言之:出发点不重要,过程和结果比较重要,过程和结果不能兼得的时候,顾全结果。(可参见《子罕》篇)
且不论孔子所追求的结果我们是否赞同,至少这种“敏于行”的务实精神是值得学习和提倡的。
这似乎无法解释孔子对于”正名“的执着,在这里我有一个推测。
”正名“是孔子的手段,其目的是想要恢复西周的安定秩序(或孔子理想中的秩序),而春秋时代礼坏乐崩,”正名“是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是这位实用主义者的口号,如果能越过这一步达到目的,孔夫子是不计较的;被形式所掣肘也同样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对子游说的“杀鸡焉用牛刀”未必是句玩笑话。
结合《子路》篇孔子对于“正名”的一番推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明,刑法不明则民无措手足。”可以看出,无论是正名还是礼乐兴如何评价诸子百家,都只是过程,终极目的是“民安”。
从这里回过头再去理解和子路冉有公西华曾点的座谈会,“吾与点也”也是因为曾点所描绘的图景正是其所重视的“结果”。
除了曾点之外,另外一个有趣的人是宰予,孔子和宰予曾经有过一番关于是否应该”守孝“的争论,最终孔子也没有驳倒宰予——容忍宰予的言论,在我看来是因为宰予的出发点是三年守孝期间不为礼乐会导致礼坏乐崩,也就是说在守孝这个问题上,宰予和孔子是手段上的分歧,而不是目的上的分歧,最终孔子除了骂了句“不仁”之外,说的还是“你高兴就去做吧”。值得一提的是,孔子说宰予“不仁”是在宰予离开之后,这倒不至于说孔子喜欢背后嚼舌(孔子当面怼宰予的时候比“不仁”可狠多了),而是说明孔子首先没有否定宰予的做法,但同样不认为这种做法值得效法——这是他的因材施教,也是他更注重结果。
因此,我所理解孔子所说的“礼乐教化”,是他提出来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追求的结果,并且他本人对此是明确的——后世部分儒学分子在这个问题上却并不明确,一方面可能是他们的动机问题,另一方面可能是没有人能提出并实施比“礼乐”更有效的方法了。
3,兴趣使然的“至圣先师”。
孔子可能是文王之后第一个被捧成的“圣人”,也是毫无疑问是影响力最大的一个,但一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孔子自己都说了自己不是圣贤,难道后世的人通通解读成了他的自谦之辞?
更有甚者,被赵普捧到“半部治天下”的《论语》里面更是毫不避讳地记录了孔夫子大量的“打脸集锦”和“真香集锦”——这是我喜欢《论语》胜过其他经典的地方,也是我喜欢孔子胜过其他“大家”的地方:孔子是个会认错的人。
这一点和他的务实精神是分不开的,不管后世怎么捧,作为一个人的孔丘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圣人包袱,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允许其他人的质疑,也能坦率承认错误。
孔子的”打脸集锦“里,前面提到的宰予是出镜率极高的一个人,如果我们相信《史记》和《论语》对其的记载,早就应该被”开除儒籍“了:上课睡觉、怼老师、巧言令色——且不论后来宰予成了所谓的”孔门十哲“,光是孔子居然一直带着这个杠精学生就已经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了。
后来宰予因为参与叛乱被诛杀,”夫子耻之“,说明不管这个人究竟是何德行,孔子一直拿他当自己的学生。至于荷蓧丈人等一系列“子路奇遇记”,同样是详实将这些山野隐士与孔子的分歧记录下来。
这样的一些”打脸集锦“和”真香集锦“,在我看来传递出了《论语》编纂者们,也就是孔子最初的弟子们所具有的态度:这是一批懂得自我批判的人,无论能不能得出结论,他们首先跨出了敢于自省的第一步。
这种自省的精神又是谁传递给他们的呢?显而易见,是孔夫子。“三人行必有我师”“见贤思齐见不贤内自省”,对于一个学派来说,敢于承认自己学说的不完美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对于一个老师来说,敢于向学生承认自己的错误更是难得的品质。可以说是一种朴质的科学精神。也正是孔子诸多不完美,让这个人更加真实。
对于孔子之后的儒门,我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对于孔子的部分理论,以“君子不器”为首,我也不敢苟同。
但对于孔子这个人,我是讨厌不起来的,毕竟在别人黑他之前,他都开始自黑了:“形状,末也。然谓似丧家之犬,然哉,然哉。”
孔子没有对自己的理论著书立说,说明至少他自己没有想到“孔门”后世的影响力,或也说明在世的孔子更关注的是自己眼前的事情。
连葬礼规格太高都要“垂死病中惊坐起,吃饭睡觉损子路”的孔子,如果知道自己”被圣人“,也不知会做何表情……
再来回答题主的问题:批判儒家的你是怎样看待孔子/孔丘/孔仲尼的?
答:一个”被圣人“的”丧家之犬“,一个”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的”乐知者“,一个”因材施教“、”有教无类“的民办教师。
一生当中只做了一件事情:“十有五而志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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