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7日,通州东方小学,学生在上国学课,诵读《声律启蒙》。新京报记者 浦峰 摄

实验中的国学教育何时“落地生根”?

教育部课题组研发传统文化教材,落地北京通州试点;实验期将满,大范围推广尚待审定

无论是去年的北京课改方案,还是今年的北京中高考考试说明,都释放出重视国学教育的信号:语文课增加传统文化内容,中高考试题中也将有所体现,增题量,增分值。

国学好,国学热,国学怎么学?

这是学者张健十多年来一直研究的,他带领的课题组研发出一套《中国传统文化教育全国中小学实验教程》(简称“实验教材”),贯穿幼儿到成人阶段。目前,这套教材正在北京通州、大兴等试验区试用。

但每周一次课,每次一课时的诵读,仅能实现正音正读,却难以实现“浸润”国学经典的终极育人目标,这不仅是张健,也是北京教育研究院通州分院副院长苏金良的共同困扰。

语文课本的传统文化篇章零零散散,“实验教材”仅是选修读物,因未过试验期,距大范围推广,其路漫漫。而一拨拨长起的孩子何时能尽快获益?

通州试点

“三步六正”读古文

执教多年,听惯了童音琅琅读书声的六年级语文老师孙贺此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孩子们的朗诵声感动。

“你不知道正音正读后,孩子们朗读出的古文多美。”她用“绕梁三日”形容,即使为了一堂古文阅读课,她每次都要按着“实验教材”专门备课、对着古汉语辞典一字字正音,研究发音方法。

4月5日,通州区东方小学五年级某班的国学诵读课堂上,孙贺一遍遍向学生们强调字正腔圆、气沉丹田等要求。

课上,学生们只需跟着老师完成不同花样的朗诵——看字朗读、配乐朗诵、按旋律吟唱、拍手换节奏朗诵……40分钟后,当堂讲授的《七阳》,一首76字讲授对仗的语文,孩子们已能脱稿背出。

“高对下,短对长,鸟语对花香……”孙贺提示孩子们,此文以“ang”为韵,应注意气息连贯,绵延不绝之感。

女生周鑫淼一边读,一边用手横比竖划读音的平仄变化。一年级起,她就开始接触这样的国学阅读课,从懵懂过渡到领会,“古文中除了知识,还有做人做事的道理。”

这也是校长何永彤的愿望,“让孩子们在平长仄短中,传承古典文化精髓”,他自2009年引入“实验教材”后,结合“三步六正”和“东方习字”教学法,从“正音、正义、正形”入手,力图以浸润方式,在每周的国学课上,为学生继承传统文化打下基础,“比如树立端正的学习态度,以及尊重家长的礼貌”。

六年过去,孩子们的成长让何永彤欣慰,这不仅体现在各类国学诵读比赛中斩获的奖项,还有作文中的古诗词,“到了春天,就知道写‘润物细无声’。”

“实验教材”

在京试点已有6年

东方小学所用的“实验教材”,来自国家社科基金教育学重点课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研究》和“十二五”教育部规划课题《传统文化与中小学生人格培养研究》联合科研项目。

张健及其所在的中国国学文化艺术中心,是这两个课题的主要承担者,对传统文化进课堂和教材研发工作,他们已坚持十多年。

现在这套教材已走进通州51所中小学,作为校本课程,孩子们每周有一节课在学国学。

他们在用的教材是经过修订后的地方定制版,6年前推出的全国实验版,后来依据25个地区的民俗特色,“分裂”成不同的地方定制版。北京教育学院通州分院副院长苏金良是该套教材引入的积极支持者,甚至参与了北京版教材的编写修订。

他认为现在教育体系中,对国学经典的传承已断层,“不成体系”,无法让学生接受完整的传统文化熏陶,而“实验教材”作为语文教学的辅助读本,恰能弥补。

“语文是工具性的”,苏金良认为应区分语文教学和国学教学的功能,前者的授课目标是让学生掌握字词章句;后者重在熏陶培养,是对人本质的教育,“应当成为怎样的人”。

因为《论语》、《三字经》等国学诵读内容中,暗涵的中国传统伦理,是能够植入基因的人格教育。

他的理念与张健不谋而合,这套覆盖小学、初中、高中乃至成人教育的国学读本,体系中包括国学经典、民族艺术、民俗文化,并根据不同学生年龄段设置教学目标。

张健介绍,在这套教材中,小学低年级段以蒙学经典《三字经》《千字文》等为主;中年级段学习《声律启蒙》《中国古典诗词欣赏》等,为孩子们奠定诗词美学基础;高年级段开始涉及儒家经典,如《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初中阶段安排了《孙子兵法》《古文观止》等经典,让孩子们能接触到儒家经典以外的优秀典籍和思想;高中阶段则为传统文化通识教育,需更为深入学习儒家、道家等经典文献。

培养目标

浅尝辄止效果打折

“国学不只是儒学。”张健认为,真正的教育应回归对人的培养,国学则应跳出简单的背诵与默写,为学生构建从儒释道哲学国学启蒙教育措施,到兵法礼艺,乃至中医韬略,继承先人的处世谋略和胸怀品质。

在这套“实验教材”构建的培养目标中,人格教育主要在小学、初中完成。

“小学初中讲究德育,不能考试。”张健认为,到了高中阶段才以教学评价为主要工作,总体反映9年的教学成果。

近日,张健他们也推出了高中版实验教材,在高二教材中整本讲读《道德经》,并将引入学期评价标准,这也是他分阶段的育人目标。

义务教育阶段的“实验教材”,辅助语文教学,每周一次,意在普及;而高中的“实验教材”则设置了20多个主题,每个主题3至5节课,也是每周一次。

“进行研究性学习。”张健介绍,高中版教材还研发了教师指导手册,涉及每节课的教学等内容,9月将在教学实验区启用,通州仍将率先试水。

这与北京市教委去年的语文课程改革方案中授课和试题增加传统文化比重的要求颇为契合,今年北京的中高考考试说明中,也增加了古文阅读篇目,高考语文卷也将古诗词阅读的分值从15分提至40分。

张健认为,若要在应试教育中,增加传统文化内容,楹联和诗词创作必不可少,而不是机械背诵中心思想,应把古圣先贤的理论变成生活中的方式方法。

但这与他的理想——培养对传统文化的完整理解乃至可挥笔写策论,仍相距甚远。

在应试体系中,背诵得分才是制胜法宝。

“语文不应该有标准答案”,他认为,目前“实验教材”的辅助角色,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未来走向

全面推广尚需时日

语文老师孙贺说,国学诵读对孩子的人格塑造和语文教学,作用都很明显,“你能想象,三四年级刚接触作文的孩子,就能引经据典表达观念吗?”她见证了从前怯懦的学生,如今众目睽睽下清晰诵读古文,见面知礼问好的变化。

这也是苏金良所期待的,他希望语文课能真正成为读书课,坚信浸润6年乃至12年国学经典洗礼的学生能完成授课目标,“能清晰表达,有独立观点”。

但在目前中高考试卷中,试题结构基本为现代文阅读、古诗文阅读、作文、语文基础知识四大板块,意味着学校教育不可能脱离现行语文课本与字词教育。

针对与字词教育的衔接,张健们从台湾语文教材中获得灵感——“把国学融入到字词教学之中”,并开发出一套新的语文教材。

他出示了部分样张,在“上学”一课,除了学习“上”“好”“学”“生”四字笔画外,还延展了《论语·秦国章》的内容,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深化内涵。

新教材甫一面世就被预订,“试点区都问,为什么不早把这套教材给我们?”张健说。

今年9月起,这套教材也将在通州试点小学应用,“要努力让孩子们读到原汁原味、朴实的传统文化内容”,苏金良坚信,语文教育和国学传承,“可以并驭”。

2009年至今六年过去,通州区使用“实验教材”的中小学已过半,顺利试验的同时国学启蒙教育措施,也有业内人士质疑该教材“违规”,因为自北京教育部门2010年审定后,该教材曾数次修改均需报审后使用,目前最新的2015版未赶上今年上半年的审定,需到9月再上交。

对此,张健坦言,按照新教材试用规定和课题管理规定,新教材最少要经过一个教学循环(6年)的试用,经相关部门审核验收后,才能进行规模推广。

今年北京通州等课题实验区即将进入第六年课程试用,届满,教育部总课题组和相关机构会对北京通州、青海湟中、河北滦县等五个大型试验区做科研评价和同意验收。

“实验教材”的真正效果和未来走向,也将一并受到检验。

新京报记者 黄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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