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者所在单位为例,进行细致的资料搜集和数据统计,并在此基础上通过对汉字的分析,探析人名中的文化现象。研究发现公元2000年前后,男女人名用字虽然有趋同和交融之势,但仍存在显著的区别特征,同时发现人名中还具有玉文化、女性文化、植物意蕴等内涵。

名字,是人与人之间区别彼此的文字符号。古时,名为幼年所取,字的含义是从名上引申而来的,是在成年之后另取的。许慎《说文解字》:“名,自命也。从口从夕。夕者,冥也。冥不相见,故以口自名。”“名”作名词指名字、名称,作动词指名字叫作,其本质作用是满足社会交往的需要。“人名是文化的载体和镜像。人名以语言文字为物质材料。”人名符号是一种文化现象、文化行为,能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特征。汉字历史久远,是文化的活化石,其蕴含丰富、真实的文化现象。本文试在汉字分析视角下,探析人名中的文化现象。以笔者所在单位为例,目标对象为三亚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在校生,年龄在18~24岁之间,体现公元2000年前后的命名文化。文章对人名用字整体情况进行统计,并在此基础上探析其文化内涵。结合汉字探析现代人名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三亚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生人名用字情况统计

三亚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生,共有14个班级(含2个专升本班级),其中汉语人名,男生354条,女生1225条,共计1579条。统计时,只统计人名用字,不关注姓氏,个别姓名中第二字来自母亲姓氏的,不予统计。据此,女生人名用字共计2202字从汉字结构分析姓名文化,男生人名用字共计640字。通过在线字频统计工具,分别统计出了其单字出现的次数,并整理出了高频用字。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观察,统计出人名用字中的代表性字类。

人名高频用字统计

统计时充分考虑男女人名总条数、总字数的差别,女生统计出现6次及以上的用字,男生统计出现3次及以上的用字。(数字代表出现次数)

1.女生高频用字

婷52,佳43,惠42,欣38,丽31,文30,静、雨29,梦、琪、雅、玉22,丹、琳、敏、小、钰20,芳、雪19,晓18,玲、美、子17,海、婧、清、茹、艳、颖15,洁、娟、宁、雯、媛、紫14,萍、瑶、宇13,晶、明、娜、妮、茜、云12,梅、心、燕、一、依11,霏、蕙、萌、思、霞10,涵、洁、倩、妍、月9,凤、红、家、嘉、莲、露、曼、楠、琴、秋、如、珊、诗、彤、薇、秀、萱、艺、英、盈、悦8,华、青、蓉、舒、洋7,冰、彩、春、虹、瑾、可、兰、林、璐、妹、琦、晴、蕊、睿、若、少、淑、天、星、仪、珍、梓6。

2.男生高频用字

宇12,龙、明9,晨、俊、文8,德、辉、家、伟、阳6,超、东、飞、豪、天、哲5,斌、博、成、冠、国、佳、嘉、建、景、俊、楷、康、亮、鹏、新4,昌、峰、福、基、健、来、磊、庆、威、炜、翔、晓、兴、雄、秀、垚、元、跃、阵、政3。

人名代表性字类统计

参照《说文》部首,将属于同一部首的字(包括个别《说文》未收之字)会同该部首字作为一类,共计6类。人名中未见“草”字和“木”字,这里将从“艸”之字和从“木”之字作为体现相似物类的字放到一起,作为1类。全部共计7类。此部分统计符合穷尽原则。

男女人名用字的整体文化特征对比分析

一方面,男女人名用字有交融趋同之势。整体统计,男女高频用字重复字数为5个;分字类统计,男女重复用字32个。

其中一类字具有中性色彩,男女都可使用,如“文”“瑞”“玉”“宝”“悦”“锦”等。

“文”甲骨文作,突出人胸前刻画之纹饰,后有美德、文才之义。“瑞”,从玉,是古代玉制的信物,后可表示吉祥。“锦”,从帛,金声,本义指彩色花纹的丝织品,可引申指色彩华丽。以上几个字均没有明显的性别色彩。

另一类字是传统意义上本属于另一性别使用的。如“佳”即善义,“涵,水泽多也”,“钰”为珍宝。本多见于女性人名,统计发现男生也有使用。

另如,“天”字甲骨文作,突出显示人的头部,表示至高之义。

“柏”字,从“木”,古时常用来象征孤傲、卓然的品格。

“志”字从心,义为志气,强调事功、志业。“浩”“江”“涛”,均从“水”,意境开阔,气势恢宏,喻示人的博大胸怀、无穷浩气。这6个字,以往多用于男性人名,统计中发现女生也有使用。

另一方面,男女人名用字依然具有鲜明的区别特征。“宇”“龙”“俊”“辉”“伟”“阳”“豪”“斌” “博”等男生高频用字,在女生高频用字中并未出现。

同时对比字类统计数据,并结合此次统计用字总量的不同(女生总字数约是男生的3.4倍),进行计算和比较发现从汉字结构分析姓名文化,男生不用“水”“心”“女”等字,不用从“女”之字,也极少用从“雨”“艸”之字,用从“金”“木”之字较多。

“女”字甲骨文作,像女子两手相交,屈膝跪坐之形,“女”字和从“女”之字,性别色彩浓厚,故男生人名中未见。

“艸”甲骨文作,战国文字作,为草本植物之总称。“木”甲骨文作,像树有树枝、树干、树根之形,从“木”的字多表示树木或木器的名称。草本植物茎秆柔软,木本植物茎质坚硬,而女性多崇尚柔美,男性崇尚阳刚之美,是以使用上有所区别。

同样在从“木”之字中,我们发现表示树多的“森”,以及表示高大树木的“柏”“松”“杨”等,女生一般不用或少用;而有轻柔之姿的“柳”,具有观赏性的“梅”,男生也未见使用。

从“雨”之字,男生中仅见“霖”字,其他如“露”“霜”“霭”“雲”“霞”“霏”等字多为女生所用。

从“金”之字,如“锟”“锋”“锐”“钧”等表示强锐重量之义的字是男生常用的,女生人名中未见。

从“水”之字中,“清”“冰”“洁”“淑”等可形容女性内在特质的字,男生中亦未见。

人名用字的代表性文化现象分析

从“玉”部字看人名中的玉文化

“玉”甲骨文作,像一串玉形,本义是玉石。《说文解字》:“玉,石之美,有五德者。”以此喻人,这是文化层面的解释。玉器在古代用途广泛,类型众多,多层面地体现出华夏民族的情感、认知,玉文化传承至今,延绵不息。

直至现代,人名中还多见“玉”字以及从“玉”之字,此次统计,“玉”字出现23次,从“玉”之字29个,出现182次,极具代表性。

这些多是表玉相关的字。表示玉的色泽光彩,如“莹”表玉色,“瑛”“璨”表玉光;表示美玉,如“琪”“琳”“瑶”“瑾”“琦”“璐”“璇”“瑜”“玮”“珉”“玫”等字,“璐”“珂”本指玉,后亦多指美玉;表示玉声,“玲”指玉石相击的清脆声;特指某种颜色的玉,“琼”指赤玉;表示某种形状的玉,“环”,指的是圆形中间有孔的玉器;特指某种用途的玉,“玺”指印章,《说文》:“盖周人已刻玉为之。”“瑞”指符信,玉制,作凭证用。“琬”即“圭有琬者。从玉宛声”。玉圭是上古重要的礼器,常用以朝觐礼见、祀日月山川,标明等级身份,是一种瑞玉,“琬”是其一。

以上表玉之字,或是美玉之名,或表玉之色泽、声音、形状,用于人名,以作美称;或是表特定用途,用作人名,蕴含对孩子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期许,是父母价值取向的体现。

个别表他物之字。“珊”,指珊瑚,赤色。外形美丽,多用于女生人名之中。

或表珠宝。珍,“宝也”,指的是珠玉等宝物。珠,“蚌之阴精。”玭,“珠也。”“宝”,甲骨文作,以房中有贝和玉进行会意,西周时加声符“缶”,繁体作“寶”,本义为珍宝。“玥”为古代传说中的神珠。

以上为人们所喜爱、贵重之物,用作人名,以示对晚辈的珍视、喜爱。

从“女”部字看人名中的女性文化

统计发现从“女”之字多见,为女生所专。此类共有25字,累计189次,“婷”字频率最高,出现52次。

这些字,有的表现女性的外在,强调女性姿态、容貌之美。

如“婷”字,同“娗”,美好的样子,后多指女子体态之美。娟,“婵娟也”,指女子姿态美好。娜,形容女子婀娜、美貌。娇,指姿态妩媚可爱。媛,指美女。“好”即美,形容女色美。媚,有爱悦之义,引申有美好之义。妙,嫽妙,俊俏之义。

还有单纯表示女性外在特点,如“姿”,容貌姿态,“姗”,汉代时形容女子缓步的样子。

或者是表现女性的内在特质。妍,“一曰惠也”,本义巧慧。娴,同“嫺”,“雅也”,本义文雅,柔美文静。“如”,“从随也”,本义顺从。婉,“顺也”。安,“静也”,以女人在居室中,会安静之义。“婧”一指肃敬而立,亦指女子有才。“婕”,古时常用于女性的表字。

有的是与女性相关的指称,包括具体的称谓或是年龄特征的指称。

“娣”,古时本指同嫁一夫的随嫁女子中的年幼者,后来也指姐姐对妹妹的称呼。“妹”即妹妹。“妃”,本义配偶,特指王侯之妻。“娅”,连襟之义。“娘”,古时多指少女。“妮”引申义亦可指少女。婆,舞也,本指舞蹈婆娑之态,后有女性长辈之义,海南儋州多见以此字作为人名的中间用字,表示辈分排行,或单纯作为人名。

以上说明,在世纪之交时,传统的命名理念,依然对人们有重要影响。

女生人名当中,依然较多使用表现女子外在容貌姿态之美和内在类似温顺、静美特质的字眼。这是对女子美丽聪慧的期许,也是人们传统心理固化的体现,强调女性应该温柔贤惠和端庄秀丽,选字多阴柔之美,传统伦理道德意识较浓。

从“艸”部字和“木”部字看人名中的植物意蕴

自然界的植物与人的生活密切相关,长期以来,人们赋予部分植物深厚的内在意蕴,其有各自的品格和特质,故常见以植物相关之字入名的情况。

此次统计,从“艸”之字共38字,从“木”之字23字,累计出现278次。这里选代表性的字分析如下。

1.直接以植物名入字

树类如“松”和“柏”,有挺拔之姿和耐寒之质。

“楠”为高大乔木,质地坚硬,是贵重木材。“杨”“柳”为北方常见之木,且柳姿婀娜,极具观赏性。“梓”为乔木,可作建筑、器物材料。“桂”为“江南木,百药之长”,指牡桂、箘桂。

花草之类,如“梅”“菊”“莲”,有观赏性,且有高洁的品质。“蓉”指芙蓉,亦供观赏;“薇”,结果可食;“艾”“莎”有药用价值;“芷”“芸”为香草,亦可入药;“芋”可食可药用;“芝”名贵香草;“萱”传说可使人忘忧;“苇”即芦苇,可编织为多种日用器具;“蓝”本指蓼蓝,可用来做染料。有的表示植物的某一部分,如“花”“英”亦指花,“菁”指韭菜花,“蕊”指花蕊。

2.表现植物的状态。

“芮”表示草初生的样子,“萌”表示草木的芽,“荟”表示草多的样子。

3.表示植物的气味

如“芬”“菲”“芳”均表示花草的香气。

用作人名的植物名,多具有积极意义,且与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或是有出众之姿、悦人之貌,可供观赏,或可食用、入药,制造器物、房子。特别是“松”“柏”“梅”“菊”之类,还有以植物品质喻人寄人的深意。

文章从汉字的角度对人名用字进行分析,发现公元2000年前后所命之名表现出的文化特征。男女人名有趋同和交融的现象,但依然有鲜明的区别特征,且人名用字突出显示出玉文化、女性文化、植物意蕴等方面的内涵,体现出命名者的审美情趣和伦理观念等,这是民族历史和文化对语言使用的影响。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M].上海:中华书局,2013.

[2]邵敬敏.文化语言学中国潮[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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