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书五经属于“起步不早,起点不低”的那一种。这话怎么说呢?听我一一道来。
我上小学的时候,正是批林批孔、评法批儒运动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因为可以“供批判使用”,所以一些古文的东西就可以出来了。那时有一本风靡全国的书,名叫《论语批注》,是北大工农兵学员编的,里面引一段论语的原文,下面是现代文注释,随后是长长的一段批判。我真正读四书五经就是从这时开始的。所以说,起步并不早。
不过,由于家中长辈都是读书人,所以我在读古文方面起步之后就直接“高举高打”了。姥爷和爸爸都是私塾的底子,妈妈也是解放前读的书,古文功底也不错,所以对这些东西基本上倒背如流,而且还有很多当时看来“不正确”的东西。比如,他们说孔丘的“丘”字不能读作“丘”精读四书五经的人,而应读作“某”,以示避讳。
我在读了一段时间的《论语批注》之后,好奇心大发,不满足于只看这种片言只语的东西,就找爸爸要看《论语》的全本。一开始爸爸不给我看,后来我说只有看全本才能知道应该批判什么,再说我就自己看,不让别人知道。最后在我发誓赌咒下,爸爸终于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本线装的《四书集注》来,告诉我只许自己看。那时我自己看这种连“注”都是古文的书基本上跟看天书差不多,于是我就等爸爸有空就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句又是什么意思。那段时间爸爸被我问得挺烦,对我说:你非要看精读四书五经的人,又看不懂,还得我给你讲!我又得寸进尺地要爸爸教我古文。爸爸说,古文不难学,就是要多读,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读古书时,要轻轻地读出声来,而且要反复读,这样就能找到感觉。文章读熟了以后,把几个关键词的意思弄明白了,你就可以看懂了。我说,就是不懂关键词。爸爸又给了我两本上下两册厚厚的《中华大字典》,告诉我不懂就查字典。这两本《中华大字典》既不是《新华字典》那种很简单的部首检字,也不是我熟悉的四角号码,而是采用一种挺繁琐的部首检字,而且里面没有汉语拼音,都是反切注音,我用起来相当不习惯。不过好处是,通过学习使用这个字典,使我的古文水平一下子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在学习古文这方面,我要特别感谢当年爸爸的教育。他的这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办法,其实就是过去私塾先生的教法,真的是学习文言文的不二法门。轻轻出声地读古文,很容易会把“之乎者也矣焉哉”这些文言文的语气助词读出语感来,进而真的会读得“摇头晃脑”起来,这样读文言文养成了习惯之后,到后来为我读不带句读的文章打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底子。
接着说当年读四书五经的故事。记得我完整地把一部《论语》读完了之后,发现那本《论语批注》上讲的东西有些好像不是原文中的意思,至少不是朱熹所做的注中解释的意思。这么一来,好像后面的批判也就显得不那么有力了。不过,这只是自己的一点想法,不敢跟别人说。再到后来,又趁着“评法批儒”的机会,陆续读完了《孟子》《中庸》和《大学》,顺便把唐宋八大家的文章也读了不少。读了这些文章之后,我发现其实包括那些“法家”的文章中也大量引用四书五经中的东西,换句话说,如果没读过四书五经,基本上搞不明白古代中国的思想。
在小学毕业之前,我把四书都完整地读完,并且通读了《古文观止》和《春秋》。上中学之后又读了《礼记》和《尚书》,《易经》只是草草读了一遍,知道是一本算卦的书,我对这些迷信的东西向来不感冒,所以只是看完了一遍,知道这卦是怎样算的就打住了。至于里面蕴含着什么哲学思想等,当时全然想不到。后来进了大学之后,和几个同学切磋起《易经》来,于是开始用火柴棍代替蓍草在宿舍里摆卦,煞有介事地给朋友们算卦。说来也巧,由于《易经》中的很多卦辞其实语义模糊,结果倒歪打正着地“预言”准了,于是我这个算卦也出了名,在同学中落下了一个“铁嘴”和“小神仙”的外号,连我们老师的太太见了我也叫我“小神仙”。我一个哥们要考研究生,考前找我算卦,结果我用火柴棍给他摆了一卦,是“坤卦”的“用六”,爻辞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贞吉。”我大模大样地告诉他,你考研竞争会非常激烈,整个过程不会很顺,不过最后还是能考上。结果考试分数一出来,他落榜了。于是他找到我说,不是能考上吗?我说:卦上是这么说的,你再等等。结果没过一星期,又通知他可以上定向委培的研究生,这下又考上了。这哥们一见我的面,连声说“小神仙”名不虚传,卦卦灵!我这个乐呀!
早早地读完了四书五经,应该说给我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国学底子,但我后来对儒家的思想并不太感冒,相反地,我更喜欢那个大杂烩的《吕氏春秋》。由于古文的功底相对不错,所以我在后来读历史书的时候挺占便宜,到了大学以后从图书馆大量地借阅史书和过去的笔记,这些书中有些是没有句读的,不过我读起来并不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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